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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喜冤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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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喜冤家

“喬巧,你看看人家韓曉蕎,努力上進,性格還比你沈穩,你好好跟人家學學。”喬巧已經數不清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幾次聽見這句話了。

她聲音裏帶著十分的不耐煩,語氣也說不上有多好: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說著喬巧竟有些萎靡,感覺韓曉蕎是她這輩子也跨越不了的大山了。

兩家人的熟悉以及這麽多年以來的比較,讓喬巧依舊很煩躁,連帶著韓曉蕎在她這裏也越來越不順眼起來。

韓曉蕎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影響,依舊是沈穩安靜的一副樣子,這樣一來,就顯得喬巧更加跳脫了,喬母說起這句話的頻率也越來越高。

她們兩人的爆發,也顯得是那麽理所應當。

“你煩不煩啊?”喬巧一把拍開韓曉蕎在她作業上比劃的手,幾乎把不耐煩寫在了臉上,語氣變得冷硬起來,“我自己又不是不會,難道就你會做這道題嗎?”

韓曉蕎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,一時間沒作出反應,只是有些茫然地看著喬巧,而喬巧已經低下頭開始研究起這道題。

喬巧其實剛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,但她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解釋,只能低下頭,裝作自己在研究題目的樣子,避免和韓曉蕎對視。

韓曉蕎看著她這副樣子,不知怎麽回事,平時冷靜沈穩的她此刻有些煩躁,下意識就回道:“行吧,那你自己做,我倒要看看你要用幾年才能做出來。”

喬巧本來還有些後悔,一聽這話,當時的後悔直接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,開口就反嗆回去:“做就做,我難道還比不上你嗎?”

“那你就做吧。”韓曉蕎翻了個白眼,嘴裏毫不留情。

之後喬巧硬是憋著一口氣,最後還真讓她做出來了,只是辦法多少有些覆雜。

韓曉蕎瞥了她的過程一眼,冷笑一聲,把自己的過程推到喬巧那邊。

喬巧被她這副樣子氣得夠嗆,韓曉蕎卻已經走開了,讓喬巧說最後一句話時間都沒有,喬巧瞪著她離開的背影,不服氣地拿起韓曉蕎的過程看。

她不得不承認,韓曉蕎的辦法確實好一些,想起她冷哼的一聲,喬巧的鬥志頓時被激了起來,她一定得超過韓曉蕎,讓她狠狠打臉。

這次爆發之後,喬巧和韓曉蕎越發看不順眼對方,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,一有什麽事,兩人之間總得攀比幾分,不然顯得自己氣勢弱了不少,還會被認為怕了對方。

於是從她們小學起,就總有人被兩人誤傷,最後一見到她們兩人要吵起來,一群人就會趕緊遠離戰場。

兩人就這麽打打鬧鬧地升入了高中,不巧的是,她們又被分到了一個班,遭殃的自然就是梁偉利那一批。

事情卻在運動會出現了轉機,文江采用了最高調的方式出場,無形之中給了他們很大壓力。

喬巧上場前就已經開始緊張了,卻因為身邊還站著韓曉蕎,喬巧才極力壓制住自己顫抖的雙腿,她裝作不經意間看了韓曉蕎一眼,發現韓曉蕎依舊鎮定自若,絲毫沒有被眼前的事所影響。

喬巧頓時就有些郁悶,看著韓曉蕎鎮定的樣子,自己卻怎麽也平靜不起來,高下立分,她就這麽一下,就輸得徹底。

韓曉蕎卻沒註意到喬巧的暗中比較,只是認真地看著每一場比賽,給大家加油。

終於輪到喬巧上場了,她的極力掩飾起了作用,這回沒人發現她的緊張,喬巧深吸了一口氣,擡腿走上跑道。

喬巧此刻感覺自己聽不見外在的聲音,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。

“喬巧,加油!”突然出現的聲音夾雜在雜亂的噪音中間,喬巧卻立刻分辨出說話的人,來不及多想,她就飛快沖了出去,腦海裏依舊回蕩著那個聲音,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終點。

終於巨大的加油聲蓋住了那個熟悉的聲音,喬巧再也聽不見那句“加油”,她就這麽飛速沖過終點,滿場響起幾乎要掀翻體育場的歡呼。

喬巧沖大家揮了揮手,視線卻停留在韓曉蕎身上。

韓曉蕎沒有看她,偏開了雙眼。

等到一天的比賽結束,喬巧才重新找到機會跟韓曉蕎單獨說話。她扭扭捏捏地在韓曉蕎身後墨跡了好久,才終於開口:“跑得不錯。”

“當然。”韓曉蕎沖她翻了個白眼,就是這麽下意識的舉動,喬巧感到熟悉的感覺回來了,說起話來也不那麽別扭。

結果就是兩人說著說著,又下意識地吵了起來。

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下去,喬巧和韓曉蕎還是一言不合就開吵,給無聊的校園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。

高考前夕,喬巧正在房間裏覆習,突然有人在門口叫她,喬巧不情不願地走上前,果然發現喬父正在門口等她。

喬巧還沒開口說話,喬父就已經拉著她走了出去,在樓下聊起天:“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?”夜色籠罩著兩人,喬巧一點也不想說話。

果然,沒等喬巧說話,喬父就已經開口了:“上軍警院校吧,畢業以後好就業,待遇也好。”

喬巧欲言又止,喬父再次開口:“或者上石油院校,主幹專業,未來肯定能進石油,比公務員待遇好。”

一陣風吹過來,喬巧有些難受得咳了一下,喬父卻依舊沒停下來,繼續說著他的想法:“要不然就是煙草,工資高。”

“我想選擇一個我喜歡的專業。”喬巧終於忍不住開口,她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很空,有種極力想說些什麽的感覺,但喬父沒給他機會。

“現在大學畢業失業的人那麽多,這些工作穩定……”喬父依舊在滔滔不絕,喬巧停聽著,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,她趕在喬父呼吸的間隙趕緊說道:“穩定就那麽重要嗎?”

“當然。”沒有任何猶豫,喬巧的話全被這兩個字堵住,道理她清楚,可是她不想按照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方式生活,從喬父的出發點看沒有任何錯誤,但是她的心就是堵得慌。

有種什麽都說不出的無力感,喬巧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點急,她最後只是說:“讓我想想吧。”而她心中的聲音卻在吶喊:可是我的夢想呢,當真一文不值嗎?

冰涼的夜色將她籠罩,喬巧不知不覺間按響了手機,電話裏傳來一貫的嫌棄:“餵,大半夜打電話來幹嘛,你有什麽事不知道白天說嗎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喬巧心中積攢的郁悶突然就傾瀉而出:“小喬,我有點難受。”

韓曉蕎聽見這話,少見地沒有反駁那句“小喬”,她只是沈默了一下,接著就掛斷了電話。

喬巧聽見韓曉蕎掛斷了電話,她有些難受,有種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感覺,眼淚也沒止住,突然就掉了下來。

喬巧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,只是覺得自己一定得哭出來才行,於是她坐在小區的長椅上,小聲抽泣起來。

“喬巧,”突然的聲音出現,喬巧瞬間僵硬了一下,她分不清那一瞬是慌亂還是欣喜,連忙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,這才擡起頭,勉強地沖來人笑了一下。

韓曉蕎見她這副欲蓋彌彰的樣子,顯得她眼睛更紅。“別裝了。”韓曉蕎毫不留情地開口,卻是走到她旁邊坐下,伸手拍了拍她的背。

喬巧心裏的話一下子就憋不住了,她對著韓曉蕎就是一頓哭訴。

韓曉蕎何時見過她這個樣子,瞬間的手足無措後,她開始靜靜地傾聽,最後,韓曉蕎將喬巧的肩膀掰過來,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,這才說道:“喬巧,沒有人能逼你做自己想做的事,只要你自己不後悔,就沒什麽可怕的,好好跟他講清楚就行了。”

喬巧的哭聲一下子就停了下來,她有一瞬間的茫然,感覺韓曉蕎說的太簡單了,但是仔細一想,好像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。

她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,顧不上發洩自己的心情,轉身就想跑上樓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喬巧臉上還帶著剛才沒有擦掉的淚珠,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格外的亮。

韓曉蕎註視著她,沒有任何預兆地開口:“你丟不丟人,就為這點小事哭,還大半夜把我叫出來。”

喬巧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僵,她顧不上為自己幹的事臉紅,下意識就道:“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,有本事你自己來經歷一下啊。”

“我可不像你,還班長,一遇到事就成這樣了,我就說當初班長就該我來當。”韓曉蕎剛說完這句話,下一秒又接著道,“哦我忘了,你數學那麽爛,當課代表肯定不行。

喬巧一急,立刻就反駁道:“就你那樣子,整天裝作沈穩的樣子,真應該讓那些認為你沈穩的人來看看你跟我吵架的樣子。”

兩人越吵越兇,喬巧心中的難過卻在不知不覺間被另一種情緒取代,她現在大腦中完全就是怎麽吵過韓曉蕎這一個念頭。

韓曉蕎這時卻突然笑出了聲,喬巧剛準備好的反擊突然就卡殼了,只是呆呆地看著韓曉蕎發瘋。

韓曉蕎卻只是一下就停了下來,這回喬巧卻怎麽看怎麽像憋笑。她突然好像有點明白韓曉蕎的意思了。

韓曉蕎卻沒給她停下來的機會,一笑過後,接著就又開始輸出。喬巧一點兒也不想傻傻地被她說,於是也開始反擊。

夜晚的小區很靜,只能聽見她們兩人的吵架聲,喬巧吵著吵著,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。

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方,這或許就是歡喜冤家最浪漫的時刻。

高考成績出來後,喬巧一如她當時所說,去了上海,學的是她一直想學的法律;而韓曉蕎卻去了香港讀經融。

有一瞬間,喬巧感覺自己像在夢裏,她雖然每天都在和韓曉蕎吵架,卻從未想過她們會分開。

喬巧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韓曉蕎家,韓曉蕎正好出門,一下子就看見了她。

“喬巧,你說你要追尋自己的夢想,可別又輸給我了。”韓曉蕎沖她擺擺手,嘴裏卻依舊沒一句好話。

喬巧這回沒有再跟她對著幹,只是沖她喊道:“你也是。”

喬巧最終也不知道,韓曉蕎在家聽見最多的話是:你看看人家喬巧,熱情大方,又很會為人處世,你多學著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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